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，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，激起千层浪。

满座哗然。

几乎所有人都以为，在沈修颐那般深情款款地主动退出后，我会象征性地选一位家世平平的宗室子弟。

谁也没想到，我会指向夜宸，那个在京城贵胄圈中以混世魔王著称的镇国公幼子。

沈修颐猛地抬头，那双总是盛满清冷月色的眸子，此刻写满了不敢置信。

他似乎想说什么，嘴唇翕动了几下，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，只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比他跪在雪地里时还要难看几分。

而我目光的焦点，那个被我点中的人，夜宸，他抱臂倚柱的潇洒姿势僵住了，连唇角那抹惯常的桀骜笑意都凝固了片刻。

他缓缓直起身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，此刻却深深地看着我，里面翻涌着我一时读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
大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。

还是父皇率先打破了沉寂，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，最后落在我身上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：“长乐既已选定，那便是天作之合。夜爱卿，上前听封。”

夜宸深吸一口气，整了整衣冠，大步流星地走到殿中，对着父皇和我行了大礼。

“臣，夜宸，领旨谢恩。愿此生护佑公主殿下，万死不辞。”

他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吊儿郎当，而是出乎意料的沉稳有力，掷地有声。

我看着他的身影，心中那块因前世种种而冰封的角落，似乎有了松动。

“夜宸，你可愿意？”我开口

这话一出，不仅夜宸，连父皇都微微挑眉。

夜宸抬起头，直视着我的眼睛，那双桃花眼里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：“公主殿下金口玉言，臣，求之不得。”

他说“求之不得”四个字时，尾音微微上扬，又带回了他平日里那几分不羁的痞气，却莫名叫人安心。

我微微颔首：“那便好。”

赐婚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

沈修颐始终站在原地，像一尊失了魂的玉像，目光空洞地望着我与夜宸并肩而立，接受百官的朝贺。

我能感觉到他视线中那股灼热的、混杂着痛苦与不甘的复杂情绪，但我连一个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。

他以为我让他来，是为了与他成婚？

何其可笑，何其自负。

他大概从未想过，他沈修颐，在我上官长乐这里，早已连被我戏耍的资格都没有了。

宫宴之上，推杯换盏，歌舞升平。

夜宸坐在我身侧，一改往日的张扬，竟是难得的沉默。

他只是时不时地为我布菜，挡酒，动作自然而体贴，仿佛我们早已相熟多年。

我有些不适，却也没有拒绝。

前世我与他几乎没有这般心平气和地同处一室过。

宴至中途，我借口更衣，离席片刻。

行至僻静的廊下，夜宸却跟了上来。

“公主殿下，”他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，“为何选我？”

我转身看他，月光下，他俊朗的眉眼少了几分玩世不恭，多了几分难得的正经。

“本宫做事，需要向你解释？”我挑眉，依旧是那副高傲的嫡公主派头。

夜宸却不怕，反而上前一步，桃花眼微微眯起，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：“自然不必。只是，臣怕公主殿下是一时戏言，三日后便反悔了。毕竟，臣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。”

“本宫既已在金殿之上宣布，便无更改的道理。”我淡淡道，“至于你的名声，与本宫何干？本宫选的是大宁的驸马，不是街头巷尾的楷模。”

夜宸闻言，低低地笑了起来，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“公主殿下果然与众不同。”他笑罢，眼神却亮得惊人，“既然如此，臣便却之不恭了。只是有言在先，公主殿下，夜宸这个人，一旦认定了，可就不会放手了。”

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。

我心中微动，面上却不显分毫：“那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