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满门鲜血的哀嚎,庶妹得意的尖笑,太子冰冷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,一遍遍烫在灵魂深处。
我深吸一口气,凛冽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,却奇异地压下了那股翻涌的血腥气。
抬步,朝着那个在寒风中咳得撕心裂肺的身影走去。莲青色的裙裾拂过冰冷的石阶,无声无息。
他似乎并未察觉我的靠近,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体内那翻江倒海的咳意。
直到我的影子,清晰地落在他面前那片被薄霜覆盖的青石板上。
咳声骤然一顿。
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。
那一刻,时间仿佛凝固。
那是一张极其年轻、也极其苍白的脸。
眉骨清晰,鼻梁高挺,本该是极清俊的轮廓,却被一种沉疴带来的倦怠和灰败深深笼罩。
然而,最摄人的,是那双眼睛。
眼瞳是极深的墨色,像寒潭最幽寂的深处,浓得化不开。
此刻,这双深潭般的眼眸里,没有惊愕,没有局促,甚至没有一丝属于病人的浑浊和脆弱。
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,深不见底,仿佛世间万物投映其中,都掀不起半分波澜。
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,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,又像一头在暗处蛰伏、审视着闯入者的兽。
风吹动他颊边散落的几缕乌发,拂过毫无血色的薄唇。
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、冰雪般的清寒气息。
”沈小姐?“他的声音很低,带着久咳后的沙哑,却异常清晰平稳,如同玉磬轻击,在这寂静的角落荡开微小的涟漪。
”今日府上大喜,小姐怎会来此僻静之地?“ 他微微偏了偏头,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我身上那身与”大喜“二字格格不入的素净莲青衣裙,墨色的眼底,掠过一丝极淡、几乎难以捕捉的探究。
他认得我。
这个认知像一枚细小的针,轻轻刺了我一下。
前世的我,一颗心全扑在萧景珩身上,何曾留意过角落里这个沉默的病秧子?
而他却知道我是谁。
他在这看似被遗忘的角落,又默默看了多少?
我垂在身侧的指尖蜷缩了一下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,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。
脸上却缓缓绽开一个笑容,一个在前世镜中练习过无数次,足以颠倒众生的笑。
我微微倾身向前,拉近了我们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。
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苦药味和冰雪气息。
我的声音放得很轻,带着一种甜腻的尾音,像羽毛搔刮过心尖,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冰凌,直直刺入他深潭般的眼底,”世子殿下觉得,那敲锣打鼓送来的是喜?“
裴珩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
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沉淀下去,又归于一片深寂的墨色。
他沉默着,没有回答,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。
仿佛在等待我揭开谜底,又仿佛早已洞悉一切。
花园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远处前厅的喧嚣乐声隐隐约约,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纱,更衬得这角落寒意森森。
风吹过枯枝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我脸上的笑容更深,也更冷了。
我再次向前一步,莲青色的裙裾几乎要触碰到他月白色锦袍的下摆。
他身上那股清苦的药味和冰雪般的气息瞬间变得清晰可闻,侵入我的感官。
”殿下,“我的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是气音,带着一种蛊惑般的、近乎耳语的亲昵,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进他的耳中,”我今日来,是想问殿下一句话。“
他依旧沉默,深不见底的眸子锁着我,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剖析。
那只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,指节似乎绷紧了一瞬,又缓缓松开。
我迎着他那足以穿透人心的目光,唇瓣轻启,一字一顿,清晰无比地问道:
”殿下,娶我可好?“
死寂。
小说《重生回被诛九族的前两年》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