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闭着眼，感受着那股寒意顺着皮肤纹理，一寸寸渗入血液。傅沉舟的手指很美，修长、骨节分明，是被无数乐评人盛赞过的“上帝亲吻过的手”。可现在，这双手在她脸上抚摸，带来的不是温情，而是一种被毒蛇信子***的阴森。

她甚至能想象出，这双手在几个小时前，是如何在加密相册里划过苏曼的照片，又是如何在书房里，试图撬开她电脑的锁。

“只要你想要，我的一切都给你。”

她听见自己用一种近乎梦呓的、甜腻的声音，重复了这句承诺。每一个字都像裹了蜜的玻璃渣，她笑着咽下去，也要让他笑着吞下去。

傅沉舟显然对她的“顺从”极为满意。他低低地笑了一声，那笑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愉悦。他收回手，转而握住轮椅的扶手，姿态优雅地转动轮椅，向卧室的方向滑去。

“很晚了，睡吧。”他说，“明天，或许会有个好消息。”

温以宁顺从地站起身，推着他的轮椅。金属轮毂碾过昂贵的地毯，发出沉闷的、令人窒息的声响。她垂着眼，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背影上，脑中却在冷静地复盘刚才的每一个细节——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贪婪，他指腹不易察觉的颤抖，他语气里那份笃定。

他在等。等她彻底卸下防备，交出那份名为《无声乐章》的“献礼”。

回到主卧，傅沉舟熟练地完成睡前的复健按摩——当然，是由温以宁代劳。她的指尖按在他毫无知觉的膝盖上，一下，又一下。这双腿，曾是他在公众面前博取同情的勋章，也是他内心扭曲的根源。她曾为此心疼过，甚至想过要用自己的音乐和爱，去治愈他的残缺。

现在，她只想亲手敲碎这层虚伪的勋章。

“以宁，”傅沉舟忽然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困倦的沙哑，“你的新曲子，真的不能先给我看看吗？我想……在婚礼前，先试着熟悉一下旋律。”

来了。

温以宁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，力道依旧温柔均匀。她抬起头，迎上他透过昏暗床头灯望来的、充满期待的眼神。

“沉舟，”她轻轻摇头，唇边漾开一抹狡黠又羞涩的笑，“不行。那是要给你的惊喜。提前看了，就没有那种震撼人心的瞬间了。”

她故意将“震撼人心”四个字咬得很轻，像羽毛搔过心尖。

傅沉舟的眸色暗了暗，似乎是惋惜，但更多的是一种势在必得的耐心。他没有再坚持，只是叹了口气，伸手将她揽入怀中。

“你啊……总是这么有仪式感。”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，声音从胸腔传来，带着虚伪的共鸣，“好，我等。”

温以宁僵硬地靠在他怀里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。这味道曾让她感到安心，如今却像防腐剂一样，让她阵阵作呕。她闭上眼，强迫自己放缓呼吸，仿佛真的沉溺在这虚假的温存里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傅沉舟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，似乎是睡着了。

温以宁在他怀里静静地躺了片刻，然后，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，悄无声息地挣脱了他的怀抱，下床，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。

她没有回头，径直走向书房。

书房里，她刚才合上的笔记本电脑还静静躺在桌面上。屏幕漆黑，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。

她没有立刻打开它。

她走到书房门口，将门虚掩着，只留下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。然后，她走到沙发旁，蜷缩着躺下，拉过一条薄毯盖在身上，调整成一个极其舒适、仿佛早已熟睡的姿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