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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语:曲江宴上,我亲耳听到未婚夫对将军之女献媚:“家中那个?

不过是当年落魄时收留的孤女,像块甩不掉的泥点子,待我尚了主,便打发了她。

”我转身离开,摘下帷帽,坐上了回宫的凤辇。三日后金殿选婿,他意气风发地跪在台下,

我居高临下地问:“陈大人,你看本宫脸上,可有泥点子?”01茶凉了,这是第三壶。

我坐在桌边,手指摸着茶杯边缘,凉意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。窗外更夫敲了三下,

已是子时。桌上的菜热了三回,现在成了一摊死物,红烧肉结了白油,像凝固的蜡。

那是我去东市排了一个时辰队才买到的五花肉,陈安以前爱吃,但也只是以前了。

院门“吱呀”一声,脚步声有些飘。我没动,门被推开,风灌进来夹着酒气,

还有一股很淡的脂粉味。陈安进来了,他穿着那身崭新的绿袍,那是翰林院的官服。

今早出门时,他对着铜镜照了半个时辰意气风发,现在官帽歪着,脸通红。“怎么还没睡?

”他看见我皱了皱眉,不是心疼,是嫌弃,嫌我不懂事,嫌我碍眼。他一边扯领口,

一边往里屋走。“等你吃饭。”我说,声音有点哑。“吃什么饭?在樊楼吃过了。

”他摆摆手头都没回,“同僚请客,那是你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排场。”樊楼,

长安最贵的酒楼,一道醋鱼抵得上我们这小院半年的租金。以前,

他连路边的汤饼都舍不得加蛋。我站起来端起桌上的盘子说:“那我去倒了。”“倒了吧,

看着油腻。”他随口说了一句,一**坐在榻上开始脱靴子,“以后这种粗食少做,

闻着恶心。”我的手抖了一下。粗食?这红烧肉是他考前夜夜苦读时求着我做的,

他说诺诺做的肉是天下最香的。才过了一天,天下最香就变成了闻着恶心。

我端着盘子走到后厨,手一松,“哗啦”一声,连盘子带肉全倒进了泔水桶。

白油溅在我的裙角上,这粗布裙子洗得发白,我是该换身衣裳了。回到屋里,

陈安已经躺下了,他把外袍随手扔在地上。我走过去弯腰捡起来,这袍子料子好,是蜀锦,

我当了一支金钗换来的。捡起袍子的时候,一样东西从袖袋里滑了出来——是个香囊。苏绣,

鸳鸯戏水,针脚细密用料考究,角落里绣着一个小小的“柳”字。我不记得我有这样的手艺,

我也买不起这样的丝线。我捏着香囊转头看陈安,他呼噜声已经响起来了,睡得很沉。

梦里或许还在樊楼,还在推杯换盏,还在做着平步青云的美梦。我把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,

是兰花香,很贵气的香,不是市井里那种劣质香粉。“柳”,我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字。

长安城里能用这种香,还能绣这种字的柳家只有一个——骠骑大将军,柳如风。陈安,

你爬得真快啊。才一天,就从我的红烧肉爬到了将军府的兰花香。我把香囊塞回他的袖袋,

把袍子挂好,吹灭了灯。黑暗里我睁着眼,陈安翻了个身,

嘴里嘟囔了一句梦话:“泥腿子……”我无声地笑了。陈安,你不知道,

你口中的泥腿子手里捏着这大汉朝一半的权柄;你费尽心机想攀附的将军府,

见了我得跪下磕头。我是刘诺,大汉云阳公主。可惜,你只当我是许诺,

一个无依无靠、只能依附你生存的孤女。这一夜我没睡,

天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:这戏我陪你演下去,我想看看你能演到哪一步,

我也想看看人的心到底能黑成什么样。02第二天一早陈安醒了,他宿醉头疼,脾气大,

喊着要水。我端着加了蜂蜜的温水进去,他接过去一口喝干,

把杯子重重顿在桌上说:“收拾一下,搬家。”他站起来走到铜镜前整理仪容,

“吏部给安排了官舍,在永兴坊,离皇城近。”永兴坊是个好地方,寸土寸金,

住在那里的都是京官。“好,我这就去打包。”我说。东西不多,这三年为了供他读书,

家里能当的都当了,几件旧衣服、几本书,还有一口锅,我就这点家当。陈安看着那堆破烂,

眉头拧成了疙瘩:“这些破烂玩意儿扔了。带着这些东西进官舍让人笑话!我是翰林,

不是收破烂的!”我没说话,把锅放下了,“行,听你的。”雇了辆马车到了永兴坊,

宅子不错,两进的院子,朱漆大门门口还有两个石狮子,虽然小但透着股官气。陈安下了车,

挺胸抬头看着大门,眼神里全是贪婪和满足。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,为了这个门,

他可以把良心喂狗。我正要往大门走,他拦住了我,语气软了一些但眼神很冷:“诺诺,

你……走后门。”我愣了一下,看着他问:“为什么?”“这正门是给贵客走的。

”他避开我的视线看着地上的石板缝,“你身份……不太方便。”“我什么身份?

我是你未婚妻,我有婚书。”“嘘!”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回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,

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咬牙切齿,“小点声!你想害死我?刚入官场最忌讳被人抓把柄。

你一个孤女,无父无母无权无势,让人知道我定了这么门亲事,同僚怎么看我?

上司怎么看我?说我眼光短浅?说我自甘**?”自甘**。

这四个字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脸上。三年前雪夜,他冻昏在路边,

是我把他背回来喂他姜汤给他暖脚。那时候他说我是天仙下凡,是救苦救难的菩萨;现在,

我是自甘**。我看了他很久,看得他有些发毛。“你看什么?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。

”他又开始画饼,“等我站稳了脚跟升了官,自然会风风光光娶你。现在只能委屈你一下。

”好一个委屈一下。“行,我走后门。”我绕过围墙,后门很窄只容一人通过,

旁边堆着杂物和邻居倒的煤渣。我提着裙摆跨过那一堆脏东西进了院子。

陈安已经在正厅坐着了,指挥着雇来的仆役摆放家具,那些新买的花梨木透着亮光。

他没看我,仿佛我不存在。下午有客来访,是他的两个年轻同僚。我在后院洗衣服,

陈安冲进来脸色煞白,手劲很大地推我:“快!进屋去!别出来!我不叫你,不许出声!

”门外传来脚步声,有人问:“陈兄,刚才好像看见个女子身影?

”陈安爽朗却虚假的笑声传进来:“嗨,那是舍下的粗使丫头。乡下来的,不懂规矩,

怕冲撞了各位兄台。”粗使丫头。我坐在昏暗的偏房里,看着窗纸上透进来的光,

手指紧紧抓着裙角。陈安你真行,未婚妻变成了表妹,表妹变成了丫头,

是不是再过几天我就该变成死人了?晚上客人走了,陈安喝得醉醺醺地进来,

看见我坐在床边,他打了个酒嗝想伸手摸我的脸:“诺诺,别生气,逢场作戏嘛。

”我避开了,看着他问:“陈安,那婚书还在吗?”他愣了一下:“在啊,怎么了?

”“没事,收好,别丢了。”我说。那是你的催命符,也是我的断情刀。

03日子就这么过着,我在后院像个见不得光的鬼,他在前院做他的风流翰林。

这天陈安回来得特别早,脸上的笑怎么都压不住,嘴角咧到了耳根子,

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帖子冲进后院:“诺诺!大喜!大将军府赏花宴给我发帖子了!

”我正在择菜,听到这话手里的青菜断成了两截。柳如风动作倒快,

看来那个香囊不是白送的。“是吗?恭喜。”我淡淡地说。陈安没听出我的冷淡,

沉浸在狂喜中: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大将军那是朝廷的柱石!能进将军府的门,

那就是半只脚踏进了***!听说这次赏花宴,连几位皇子都要去!

”他围着院子转圈***手,像只看到肉骨头的狗,“不行,我得准备准备。这身衣服不行,

太素了,显不出我的风采。”他停下来看着我,眼神变得算计而贪婪,

蹲下来看着我手里的菜篮子:“诺诺啊,咱们家……还有钱吗?”“没了,

上次搬家置办家具都花光了。”他脸色沉下来,在院子里踱步念叨着怎么办,突然停下脚步,

目光落在我头上。我头上插着一根白玉簪,成色极好,那是我娘留给我的,

也是我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。其实这是宫里的贡品羊脂暖玉,但在他眼里这就是钱。

“诺诺。”他走过来伸手拔下了我的簪子,动作很快扯痛了我的头发,“这个先借我用用。

成色不错,应该能当个几十两。”头发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,

我看着他说:“那是我娘的遗物。”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他有些不耐烦,

“等我发了俸禄就赎回来,又不是不还你,你怎么这么小气?

”拿走我娘的遗物去讨好别的女人,还要骂我小气。“陈安,这簪子对我很重要。

”“前程对我更重要!”他吼了一句,脸上的伪装撕下来了,狰狞而丑陋,“没有前程,

守着这根破簪子有什么用?能当饭吃?能当官做?许诺,你能不能懂点事?能不能为我想想?

”为你想想?我为你卖了首饰,为你洗手作羹汤,为你隐姓埋名,还不够吗?“拿去吧。

”我说。心里的最后一丝温热彻底凉了,像那晚的红烧肉。陈安拿着簪子走了,

脚步轻快连头都没回。晚上他带回了一身宝蓝色的绸缎新衣和一双新靴子,

那一根簪子换了他一身行头。“怎么样?精神吗?”他在我面前转了一圈。“精神。”我说,

像个披着人皮的狼。“来,帮我熨一下,明天要去见贵人,不能有一丝褶皱。

”他把衣服扔给我。我接过衣服,很沉,料子很滑。我拿着熨斗一点一点地熨平上面的褶皱,

热气腾腾熏得我眼睛发酸。贵人?柳如烟是贵人,大将军是贵人,那我呢?我是垫脚石,

是烂泥,是随时可以踢开的垃圾。陈安坐在旁边哼着小曲,心情好极了:“诺诺,

等我飞黄腾达了,一定给你买一堆簪子,金的银的带宝石的,随你挑。”他在画饼,

画得很大很圆。我没说话,用力压着熨斗。04陈安去赴宴了,天还没亮他就爬起来折腾,

对着铜镜左照右照。临出门前,他还特意往袖口喷了点在东市买的“君子兰”香,

一股子廉价的甜腻味,但他觉得雅。“你在家待着别乱跑。”他嘱咐我像嘱咐一条看门的狗,

“要是有人敲门别随便开,就说是……新来的厨娘。”厨娘,身份又变了。从表妹到丫头,

再到厨娘。我点头说好。他走了,背影透着股迫不及待的骚气。我在家待了一天,

把这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擦了一遍,我想看看这所谓的“家”到底还能装下多少谎言。

傍晚陈安回来了,喝了不少酒,脸红得像猴**,眼睛却亮得吓人,那是野心被喂饱了的光。

“诺诺!水!”他一进门就喊,嗓门比平时大了三倍,底气足了。我端水过去,

他接过来没喝,先抓住了我的手,喷着酒气兴奋得浑身发抖:“你知道今天谁跟我说话了吗?

大将军!柳大将军!他夸我文章写得好,说我有状元之才!还问我……婚配否!

”我的手在他掌心里冰凉:“你怎么回的?”他松开我的手,端起杯子喝了一口,

眼神闪烁了一下:“我说……未曾。”两个字,轻飘飘的,却像两把刀扎在我心口。“未曾?

那我是谁?”我看着他问。他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哎呀,那是场面话!

那种场合我能说家里有个童养媳吗?那不是自毁前程吗?”童养媳,我又多了一个身份。

他站起来走到铜镜前解开领口,袖口翻上来露出一点红,很刺眼,是胭脂印。

就在那宝蓝色的绸缎上,像一滴血。我指着那个印子问:“这是什么?”他低头看了一眼,

脸色变了变,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表情:“哦,这是不小心蹭到的。席间人多,

挤来挤去的难免。”蹭到的?谁家的胭脂能蹭到袖口内侧?

那是只有挽手或者更亲密的动作才会留下的痕迹。“是柳**的吧?”我轻声问。

他猛地回头瞪着我,像是被戳穿了心事的恼羞成怒:“你胡说什么!柳**千金之躯,

怎会与我……与我有染!你不要用你那市井妇人的脏心思去揣测贵人!

”他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挑剔:“你看你穿的这是什么?灰不溜秋的,

头发也乱糟糟的,一点精气神都没有。许诺,人是要往高处走的。

我现在接触的都是达官显贵、名门闺秀,你看看人家谈吐高雅举止端庄,

再看看你……我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带你出门。”“嫌我丢人?”我问。“不是嫌你丢人。

”他叹了口气,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,“我是为了你好。你这种出身、这种见识,

融不进那个圈子的。强行挤进去只会让人笑话,倒不如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做个贤内助。

”“陈安,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“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飞黄腾达了,你会娶我吗?

”他愣了一下,避开了我的目光:“当然……当然会。只要你乖乖听话,别给我惹麻烦。

”我笑了:“好,我听话。”这天晚上他睡得很香,梦里大概在做驸马爷。

我坐在床边看着他袖口的那点胭脂红,拿剪刀把它剪了下来,

连着那块宝蓝色的绸缎剪了一个洞。第二天早上他发现袖子破了大发***,

我淡淡地说:“老鼠咬的,咱们这院子老鼠多,专咬脏东西。”他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,

只能换回旧衣服去上衙。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,我心里竟然有一丝快意,但这快意太短了,

短得像个笑话。05三月三上巳节,曲江流饮。这是长安城一年一度的盛事,

文人墨客达官显贵都会去曲江池畔踏青。陈安早早就说了不带我去,借口是人多眼杂不安全,

其实是怕我坏了他的好事。他不知道,我不需要他带,这曲江池本就是皇家园林,我是主人,

他是客。那天我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,戴着帷帽轻纱遮面混在人群里。曲江池畔柳树成荫,

桃花开得正艳。我远远地就看见了陈安,他太显眼了,虽然穿着旧衣服,

但他站在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中间,腰杆挺得笔直,脸上挂着那种谦逊又自信的笑。

他在作诗,周围一片叫好声。他拱手谦让,

目光却一直往一个方向飘——那里有一座挂着粉色纱幔的凉亭,是女眷休息处。

纱幔掀开一角,走出来一个女子,一身鹅***罗裙,云鬓高耸珠翠环绕,长得很美,

眉眼间带着一股傲气。是柳如烟,大将军的掌上明珠。陈安的眼睛亮了,像饿狼看见了肉。

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走过去,在凉亭前停下深深一揖:“柳**。

”柳如烟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笑:“是陈翰林啊。刚才那首诗我听到了,

写得不错。”“**谬赞了,陈某拙作污了**清听。”陈安把腰弯得更低了,

那一刻他不像个读书人,像个奴才。柳如烟掩嘴轻笑:“陈翰林过谦了,家父常提起你,

说你是这一届翰林里最有出息的。”两人就这么站在凉亭前,一个郎才一个女貌,

周围的人都在起哄。陈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,他抬起头看着柳如烟,眼神里全是深情,

或者说那是对着权力的深情。柳如烟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目光,她微微侧身让陈安走在她身侧,

两人沿着湖边漫步,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我站在人群里隔着薄薄的轻纱看着这一幕,

心像被泡在醋坛子里又酸又涩。这就是他说的“贵人”,这就是他说的“逢场作戏”。突然,

柳如烟停下脚步似乎问了陈安一句什么,陈安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露出一种轻蔑的表情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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