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天光微熹。
小院内的寂静被一阵刻意放重却难掩急切的脚步声打破。
云清月的神识早已预警,她依旧维持着虚弱昏迷的假象,但体内那丝炼体二重的元气却悄然运转,如同蛰伏的毒蛇,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“吱呀——”
房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,柳氏的心腹嬷嬷带着两名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,径直闯了进来。
留守的小丫鬟被这阵势吓得缩在一旁,不敢出声。
嬷嬷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房间,最后落在床上气息奄奄的云清月身上,眼底闪过一丝审视和冰冷。
“夫人惦记大小姐病情,特命老奴前来探望,并看看院内是否缺了什么用度,也好及时添补。”
嬷嬷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,眼神却已经开始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,从桌案到妆台,从衣柜到床底。
一名粗使婆子假意上前给云清月掖被角,实则手指暗搓搓地探入被褥下摸索。
另一人则开始“整理”桌案,翻动上面的杂物。
云清月心中冷笑,果然来了!
搜查得如此迫不及待,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全。
她全力收敛气息,将生机波动降至最低,甚至连心跳和呼吸都控制在一种极其微弱缓慢的频率,完美模拟出重伤垂危之态。
那婆子在她被褥下摸索的手,只触碰到一片冰凉和瘦骨嶙峋,并无任何异常。
嬷嬷见状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
她亲自走到床边,目光锐利地扫视床铺周围,甚至弯腰朝床底下看去——昨夜云清月藏匿元石和灵草的地方!
床底下空空如也,只有些许积尘。
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甘。
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?这丫头真的只是伤重垂死?
但她不死心,目光再次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。
忽然,她的视线定格在窗台之上——那里,似乎有几点极其细微的、不同于寻常灰尘的浅白色粉末痕迹!
她快步走过去,用手指沾起一点,放在鼻尖轻嗅。
是元石粉末!虽然极其微量,几乎难以察觉,但长期接触修炼资源的她绝不会认错!
这废物的房间里,怎么会有元石粉末?!
嬷嬷的心脏猛地一跳,眼中爆射出精光!有蹊跷!绝对有蹊跷!
“这是什么?”嬷嬷猛地转身,举起沾着粉末的手指,厉声质问那个守夜的小丫鬟,“大小姐房中,怎会有元石碎末?!”
小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浑身发抖:“奴……奴婢不知!真的不知啊!大小姐一直昏迷着,从未有过元石……”
“昨夜可有人来过?可有异常?”嬷嬷逼近一步,气势逼人。
“没……没有……哦,对了!”小丫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“昨夜大小姐吐血后,夫人和瑶小姐来过,后来……后来张嬷嬷您也来了,送了药……再后来医师来了……之后就再没人来了……”她语无伦次,拼命回想。
张嬷嬷(心腹嬷嬷)的脸色却瞬间变了!
昨夜她来下毒时,确实靠近过窗边!
难道……难道是那时自己不小心从身上沾染的元石粉末掉落在此?
她自己是低阶修士,偶尔接触元石,身上沾染些许粉末再正常不过。
若是平时,根本无人会注意这等微末细节。
但此刻,在这敏感的时刻,这粉末出现在云清月窗台,却成了致命的疑点!
若被柳氏知道,她办事不力留下痕迹,甚至可能被怀疑……
嬷嬷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。
她绝不能让夫人产生这种误会!
必须立刻掩盖!并将嫌疑引向他处!
她猛地抬手,“啪”地给了那小丫鬟一耳光,厉声道:“胡言乱语!定是你这贱婢手脚不干净,不知从何处沾染了污秽之物,竟敢污了大小姐闺房!还敢攀扯旁人?”
小丫鬟被打懵了,捂着脸颊委屈痛哭:“没有……奴婢没有……”
嬷嬷却不给她辩解的机会,对另外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:“将这办事不力、污蔑主上的贱婢拖下去,重打二十板子!看她还敢不敢胡言乱语!”
两个婆子会意,立刻上前堵住小丫鬟的嘴,不顾其挣扎,粗暴地将她拖了出去。
房间内顿时只剩下嬷嬷和“昏迷”的云清月。
嬷嬷快步走到窗边,用袖子将那点元石粉末痕迹仔细地、彻底地擦拭干净,不留一丝痕迹。
做完这一切,她才长长松了口气,仿佛擦掉了自己最大的嫌疑。
云清月将这一切通过神识“看”在眼里,心中念头飞转。
机会!
这老奴自作聪明,误将痕迹认作是自己所留,为了脱罪甚至不惜拿小丫鬟顶缸,反而给了她一个祸水东引的绝佳机会!
就在嬷嬷心神放松,准备再例行公事地搜查一番就回去复命之时——
云清月凝聚起那丝微弱的神识,并非用于攻击,而是化作一道极其细微、却精准无比的意念波动,如同无形的丝线,悄然连接上床榻不远处,那张老旧妆台上的一面模糊铜镜。
昨夜她神识初显,曾无意中“看”到那铜镜背后,似乎卡着一点什么东西……当时未曾在意,此刻却灵光乍现!
神识之力轻轻触动那镜背的异物。
“啪嗒。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但在寂静房间里却清晰可闻的脆响。
一枚小巧玲珑、质地却明显不凡的翡翠玉佩,从铜镜背后与墙壁的缝隙中滑落出来,掉在了妆台下方的阴影里。
这声响立刻吸引了嬷嬷的注意!
她猛地转头,目光如电般射向声源处,一眼就看到了那枚在阴影中依然泛着温润光泽的玉佩!
“这是……?”嬷嬷快步上前,弯腰捡起玉佩。
玉佩触手温凉,雕工精细,上面还刻着一个模糊的、似乎有些眼熟的徽记!
这绝非云清月这个不受宠嫡女该有的东西!甚至不像云家之物!
联想到刚才的元石粉末(她自认为是自己留下的),再看这枚莫名出现的、来历不明的玉佩……一个更“合理”的猜测瞬间在她脑海中形成!
难道……昨夜真的有外人潜入过大小姐房间?留下了元石粉末,还不慎遗落了这枚玉佩?!
是了!定是如此!只有这样,才能解释这一切反常!
大小姐突然的“精明”、汤药被打翻、甚至瑶小姐中毒……或许都与此有关!
这个念头让嬷嬷既惊且惧!若真有外人潜入府中作祟,这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!
她必须立刻将此事禀报夫人!这枚玉佩,就是最重要的证据!
嬷嬷紧紧攥住那枚玉佩,再也无心搜查其他,仿佛握着一个烫手的山芋,又像是找到了脱罪的王牌。
她最后瞥了一眼床上依旧“昏迷”的云清月,眼神复杂,随即匆匆转身离去,脚步甚至带着一丝慌乱。
房门再次被关上。
云清月缓缓睁开双眼,眸中一片清明冷静,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。
成功了。
那枚玉佩,她并不知道具体来历,神识探查也只觉得气息有些奇特,并非凡品。
但无论它来自何处,此刻都成了她转移视线、制造迷雾的最佳工具。
柳氏得知有“外人”可能潜入的消息,注意力必然会被吸引过去。
短时间内,应该不会再紧盯着她这个“垂死”之人不放。
她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!
她轻轻呼出一口气,感受着体内那丝缓缓运转的元气。
经过一夜修炼和刚才的惊险应对,神魂的疲惫感再次涌上。
必须尽快恢复更多实力!
她再次从床底摸出一块下品元石,握在掌心,继续运转《归元诀》。
元石中的能量丝丝缕缕汇入经脉,带来细微的胀痛与充实感。
然而,这一次修炼时,她敏锐地察觉到,那枚意外被引出的玉佩,虽然已被嬷嬷带走,但其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、非金非木的奇异气息,似乎还萦绕在房间角落。
更让她心惊的是,她体内那丝元气,在运转至某个特定路线时,竟对那残留的奇异气息,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……共鸣?
这是怎么回事?
那玉佩,究竟是什么来头?
云清月心中刚刚落下的石头,又微微悬起,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触及到某种更深层因果的感觉悄然浮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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